-藏温24h-神蛊温皇登场十周年生日活动-
【17:00】
代发,写手:A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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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碧见到温皇时,他正穿着条纹的病号服,在狭窄的院子里晒太阳。
“长官,这就是13床的患者。”
“好,我去看看他。”
“可是……”旁边的医务人员踌躇了一下,“按照规定,见思想障碍患者是需要医护人员陪同的。”
“我说不必了!”罗碧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差的人,他说话的时候从不大声,却带着一股威严。医护人员看了他一眼,迟疑地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那我先忙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得按那个红色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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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狭小的院子,单调的绿色的草坪被修剪成不超过十公分的长度,没有鲜花,更没有小径,周围被高高的网围着,露出了一角青空。
温皇坐在草地的一角,始终看着那一角的天空。
“你本可以看到完整的天空,不是吗?”
温皇回过头,露出了一个堪称真诚的微笑:“如您所见,我是个病人,并不能离开这里。”
“你随时可以离开,不是吗?”
温皇仍旧温和地笑着:“长官大人,所谓的医院,不就是为了让病人住在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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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的世界已经不允许异端出现了。
人类经过了数次惨烈的世界大战,资源衰竭,环境破坏,如今的世界,已经是岌岌可危的世界了。
最终,伤痕累累的人类决定联合起来,成立一个世界政府。
“我们要建立一个没有歧视的世界。”
没有国别之争,没有肤色偏见,没有利益作祟,绝对的、互相尊重的世界。
整齐划一的,没有争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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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人的一生要做多少次这个量表呢?”
罗碧看着温皇在电脑前填写着冗杂的量表。
他做得很快,几乎让人以为确实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看着温皇快速地点了提交按钮,计算机很快计算出了分数。
仍然是那个恒定不变的数字,离合格仅止差了一分,却永远无法到达的一分。
“哎呀,我的病还没好。”温皇笑了笑,“顽疾难医啊。”
罗碧皱眉:“你不想去外面看看吗?”
温皇抬头看着他,仿佛很认真般:“外面,院子也算是外面了吧。”
“院子外面呢?”罗碧接着问道,“高山、大海,更为宽广的天空,更为辽阔的草原。”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就够了。”温皇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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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多少次的离合格只差一分的量表了?”
罗碧看了他领导一眼:“十年了,就算一个月一份,也有一百多张了。”
十年了,题目会变,选项会变,庞杂的题库内的所有可能性几乎都被他选遍,他仍在坚持着离“正常人”差了那么一分。
神蛊温皇拒绝着痊愈。
“你见过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碧想了想,似乎有个大致的印象,又似乎没有,记忆里只剩下他温和的笑容,可那堪称温和的笑意,却映不出任何特质。
“我不知道。”
他这样回答了他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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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碧带了图册看他。
那里有世上最瑰伟的景致、最壮阔的风光,借由相机清晰地传达着自由。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温皇。
“也没什么,不过是更大面积的相同,更多相同物质的汇聚。”
“你从未向往过这些吗?”
温皇眯了眯眼:“这些象征着什么吗?”
“更为广阔的世界,更为自由的领域。”
“不,长官大人,我只是病了,却并不是不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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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碧,你听说了吗,思想障碍症状的研究有了进展。”
“什么?”
领导端着杯子,拍着腿:“有专家表示,他们可以通过大脑读取思想,然后消除思想中关于异端的部分。”
罗碧皱了皱眉:“无论如何,即使是病人,不也享有着名为自由的人权吗?”
“名为自由的权利,在矛盾爆发的可能性面前,不值一提。”领导淡淡地说,“你不也看到了吗,这个世界苟延残喘,早已经不起任何折腾。”
“所以,这是成型的研究结果吗?”
“正因为不是,才会拿出来讲。”领导轻笑道,“你负责的那个病人,不是拒绝痊愈吗?”
“正好为科研做些贡献吧。”
罗碧顿了顿,然后低下头,想了一会,半开玩笑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您这样说,我总觉得自己的业务能力受到了质疑”
“你不必这样。”领导看着他这样,跟着圆话,“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工作,你的能力我一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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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大人这次来,却是走神了。”
“哦?你看得出来。”
“我这个人虽然有病,却一向敏锐,我能看到你每次的试探,自然也能看出你的漫不经心。”
“所以你觉得我此刻在想什么。”
温皇没有直答这个问题,他在这个空档飞快点了提交,看都没看屏幕,对着罗碧说道:“这次仍旧是差了一分。”
“你终于承认了。”
“我什么也没有承认,不过是事实而已。”
“神蛊温皇。”罗碧突然严肃一般,“彼此心知肚明,便不必故弄玄虚了。”
“长官大人好严厉的口吻。”他歪着头笑了笑,“说起来,我大概知道我的病因。”
“我只是不想成为水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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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碧见过很多病人,不好治愈的并不少,总之他的职位便是为了监督长久以来难以治愈的思想病症的患者的。
他见过偏执的,对于一种偏见根深蒂固到深入骨髓,每当接受治疗时硬颈得仿佛钢铁一般,无论是言语或是各类堪称折磨的辅助治疗,都无法令之低头。他也见过抑郁的,将死亡视为漫长的等待,是漫长寒冬后唯一的春季,颓丧着个脸萎靡着。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情绪,却极少见到温皇这样的。
平和得仿佛一个和善的公民,仿佛可以汇入涓流之中,成为那众多中的一员。
不,并不完全是。
罗碧忽然想。
温皇的症结始终在此。
他并不喜欢辽阔,他并不喜欢划一,他的病来源于他和善背后的暗流,来源于他的拒绝。
他拒绝成为高山上的一粒沙,拒绝成为大海中的一粒水,他拒绝成为世间辽阔美好的代名词下的一份子,他无法接受这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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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终止了量表的测试。”温皇耸耸肩,“也是,这么久也怪烦的。”
罗碧拉了个椅子坐在了他对面:“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温皇笑道,“你知道,我也有拒绝的权力的。”
“随便聊聊吧。”罗碧说道,“比如说你自己,比如说生活。”
“也没什么,温皇始终是温皇,不是吗?”
“之所以是温皇,所以不是人群中的一员,是这样的吗?”
温皇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是这么想的吗,长官大人。”
“我并不喜欢含糊其辞的说法。”
“那姑且就算吧,长官。”温皇缓慢顿挫地说,“然后呢,你要如何改造我、治疗我,让我泯然于众人之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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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5年来患有思想病症的人群正在指数增长。”
罗碧记得他们最近也是频繁开会的。战争之后营造出来的平稳建立在对人类思想的密切监督下的,人类共同制造出了绝对政治正确的标准,然后将此之外的偏差定义成了病症。
他偶尔也觉得,战后的人类已经进入了整体的焦虑。
他们拒绝任何一个分支,拒绝任何少数的、并不那么正确的存在。
为了一个理想中的平稳拒绝了任何的可能。
“维护和平是必要的,因而监测人类思想状态也是必要的。”
他曾经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如果这个监测成为了另外一种强权,整齐划一成了另一种霸凌呢?”
“曾经很多被认为是疾病的症状在后来的科技发展中被证实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躯体的疾病尚且如此,更何况思想上的疾病呢?”
他的领导看着他:“你是在同情他们吗?”
“我只是想,我们赋予这些东西的定义,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领导点燃了一支烟,借着吞云吐雾的空当缓缓开口:“罗碧,是那个病人影响到你了吗?”
“不过是我的思考而已。”
“你平时不常说这些。”
“但这些思考,确实是一直存在的。”
“不要再想了。”他的领导这样说道,“维护和平是必要的,哪怕有误差,哪怕有牺牲。”
“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你不该如此。”他慢慢说,“我联系了那个专家,让那个病人成为志愿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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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大人这次竟然是悄悄来的。”
“别紧张,这次是私人行程。”
“我一向并不紧张啊,长官。”温皇向病床的一边挪了挪,让出了一点位置让罗碧坐下。
罗碧低头看着温皇:“如果有一天,「温皇」这个个体注定要消失呢。”
“那我便是死了。”温皇懒洋洋地答。
“身体上的死亡,还是思想上的死亡。”
“有区别吗?”
无论是成为洪流中的一份子,又或者在抗争下的真正死去,那个叫做温皇的人始终是不在了,他的思维不在了,他的语言不在了,他所有赖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就都不存在了。
「神蛊温皇」所代表的东西就都不在了。
“你会坐以待毙吗?”
“我想,我还不想走向死亡。”
罗碧顿了顿,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这么想,我也不想你死亡。”
“你是这样的人吗,长官大人。”
然后罗碧起了身:“是这样的。”他突然仿佛明确了一件事,果断地说,“所以,神蛊温皇,和我离开吧。”
温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忠于你的工作。”
“我只忠于自己而已。”
“啊,那可真是个有趣的事情。”神蛊温皇笑着,将手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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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离开吧。
去向高山,去向大海,去向更为广阔的世界。
走过人流,背对人海,追寻更为孤独的自由。
从此世界只余两人。
“我们无法成为洪流下的水滴,无法成为大地中的砂砾。”
“背叛文明世界的滋味怎么样?”温皇牵着罗碧的手,望着远处的风景。
“成为罗碧的感觉始终不错。”他拢过温皇的手,拉近了身体,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至少,如今在这里的,永远都是神蛊温皇和罗碧。”
(完)